意大利手工制鞋发展

    意大利卑仁达制鞋名家联合会的墙上挂着一幅意大利画家MicheleCicoguna的油画——《耶稣升天日》，画中中世纪威尼斯圣马可广场热闹非常，裁缝、皮革匠们的摊位散落在广场各处。其中最醒目的部分是右下角上一家规模不小的鞋店，店门口年轻的鞋匠正坐在矮凳上缝着鞋面。

    “在古代，意大利半岛的居民就是闻名遐迩的皮革匠，所以最早的手工制鞋的作坊也出现在意大利。几百年了，这种传统的制鞋工艺一直传了下来。现在，意大利有60％的制鞋厂仍然在坚持使用手工或者半手工的方式做鞋。”A.N.C.I.（意大利制鞋业者协会）副主席马可·瑞米尼说。

    在众多传统手工艺正奄奄一息地被套上玻璃罩送进博物馆、“量产”与“规模化”变成商业领域关键词的今天，  60％这个数字着实让人惊讶，它意味着手工制鞋工艺在意大利不但被保存得很好，而且依然拥有强大的生命力。

    工业革命的缺席者

    SilvanoLattanzi是意大利手工制鞋的大师级人物，他的鞋厂建在意大利马尔凯大区的一座丘陵上，俯看着坡下大片的橄榄树。

    厂房看上去不过200多平方米，工人仅有十几位，与想象中的手工制鞋作坊差不多：花白头发的老鞋匠坐在矮木桌前，锤子、鞋锥、割刀、鞋钉凌乱地铺在班驳的桌面上，桌角上胶水罐里插着倒立的刷头。整间屋子，除了具有基本传送功能的转盘外，几乎找不到现代化的痕迹。时光仿佛一直停留在工业革命之前，不曾流逝。“显然，工业革命对这里的影响不大，或者说，是意大利在工业革命中缺席了让这里成为可能。”Silvano说。

    从1494年法国军队入侵开始，意大利便开始了不断被外族入侵的历史，德国人、阿拉伯人、法国人、西班牙人和奥地利人都曾经踏上过这片土地。同时，意大利内部政权也相当混乱，始终处于分裂的局面。1871年最终完成统一的时候，意大利的工商业已经极度衰落，工业化尚未起步，全国60％的人口还是农民，停留在靠小规模的手工业作坊提供基本的日常生活需要的阶段。此时的英国、德国等欧洲国家已经完成了第一次工业革命。意大利手工作坊因为避开了这次工业化的冲击而大量被保存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日后意大利家族中小企业得以蓬勃发展的原因。这家鞋厂的附近有上万家制鞋公司，绝大多数的规模都在12人以下，大规模推进机械化也不现实。尤其是近数十年，生产结构越见细分，不少中小企业承包生产过程中的某些部分，就更不需要大型设备了。” 意大利卑仁达制鞋名家联合会北京首席代表寇丽杰说。

    以工艺对抗规模

    Silvano的作坊每天的产量在20双左右，平均零售价可以达到2－5万人民币。Silvano认为，这个价格绝不仅仅因为鞋是全手工制成，而是这手工艺背后的文化价值。

    “意大利的劳动力成本比较高，所以量产从来都不是意大利制鞋业的长项。大约5年前，来自中国和亚洲其他 国家的价格低廉的鞋子大量融入西方市场，几乎占领了整个低成本鞋市场。这个局面让我们更加坚定，意大利鞋的位置在高端市场。”A.N.C.I.主席阿尔蒂奥利说。寇丽杰认为“所谓高端，不但要材质好，设计出色，更重要的就是工艺。而手工制鞋工艺绝对是意大利的一张王牌，甚至是招牌。”

    这个观点与意大利品牌TOD’S的推广策略不谋而合，这个以卖手工皮鞋起家的奢侈品牌一直把意大利手工制鞋工艺作为自己的卖点，将其挂上广告牌。“就像人们最终还是选择石英表，回归到对机械表的热爱，今天，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到手工的魅力，2007年TOD’S鞋子的销售额增长了19.5%。”TOD’S行政总裁迭戈·德拉瓦莱(DiegoDellaValle)在接受《国际先驱论坛报》的采访时说。

    此外，意大利政府还对包括手工制鞋企业在内的工艺性手工艺企业实行了减税政策。“意大利政府规定凡属资本和劳动所得及独立劳动所得给予减税或免税，这对于工艺性手工业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这也是意大利的手工业能够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的重要原因之一。”意大利商会会长PietroFaralli说。

    手口相传

    “很多人不了解手工做的鞋子到底好在哪里，他们以为那不过是由人来做机器的工作，时间用得久一些，更精致一些罢了。他们完全错了，机械化的产物达到的只是标准，而手工追求的是完美。”Silvano说。

    Silvano所说的完美可以从他制作一双鞋的每个步骤，比如制作鞋底（与脚底贴合的部分）。“除了皮革的品质以外，厚度会决定鞋底成功与否。即便是同一块皮料，厚度也不会完全均匀，所以在开始任何细微加工之前，工匠会通过手工测量选择出合适的部分，差别不会超过3到4毫米。”Silvano从工作台上拿起一块选好的皮料做了一个向下的动作，“浸泡一个半小时后送到室外进行干燥。24小时之后，这张微湿的皮革就到了定型的最佳时候。帮它加热，让皮革慢慢地松弛下来，到了适当的程度，把它压到模型中，完成定型。只有经验丰富的鞋匠才能准确地找到那个适当的程度。”Silvano说，“所以，意大利手工制鞋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这些一代代手口相传下来的经验。”

    “现在，愿意来学这门手艺的人多吗？”

    “你看那个人，”Silvano指着坐在角落里的年轻人，“他叫Paolo，我的儿子，27岁。他是这里最年轻的鞋匠，6年前我半强迫地要求他跟着这里最有经验的师傅学做鞋，因为他以后要接我的班，要把家族的事业继续下去，不懂做鞋绝对不行。但是工匠的孩子却可以有别的选择，他们可以去大城市做律师、医生。尽管手工鞋匠的工资不低（大约1500-2000欧元/月），但是年轻一代没有多少人愿意花费时间来学习这种精细手艺。经验丰富的手工鞋匠会越来越少。”Silvano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