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是一把梳子,不断地梳理着童年里琐屑的记忆,可是有很多是永远也梳不直的,因为它已经打成了结,捆得紧紧的。 儿时,家贫,买不起鞋,就常穿着母亲为我纳的布鞋上学,那时我是充满骄傲和自豪。初中,到了县城,我才感到自己的羞涩和惭愧。同学们穿的都是解放牌的白球鞋,在那个时候,这已经是很高级的鞋。我最怕上的就是体育课,在阳光的照耀下,我的粉红色面的布鞋被衬得特别明显,我无法接受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异样的笑,那对我来说是刻骨铭心的痛。就这样,我关闭了心扉,在自己的心灵上加了一把沉重的锁,我拒绝了友谊、拒绝了阳光。 回家后,我第一次向父母亲闹着要一双新鞋,并发誓自己再也不穿母亲纳的布鞋了,就把布鞋扔进了臭水沟。此刻,我的心灵被虚荣心湮没了,看不见母亲那异常惊讶的表情,更没有读懂那双红红的眼睛后面隐藏的无奈和失望,家里经不起我这样的胡闹,就把原来要给正在参加重点中学入学考试的弟弟补体的鸡蛋买了,然后买了一双白球鞋。那雪白的亮光,让我痴了好一阵子。那一夜,我是抱着它睡觉的,想像着当自己穿上它时,那英姿飒爽的神情。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穿过母亲为我纳的布鞋,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然而我不明白,每次回家过春节时,总会看见我的壁橱里的布鞋在一双双地增加起来,既然我已经不穿了,为什么母亲还要这么不厌其烦地纳呢? 上大学了,才知道:有些事不是你不明白,只是你不曾用心去体会罢了。 我站在昼与夜的边缘眺望遥远的故乡,用岁月的梳子去梳理童年的记忆…… “囡囡,来,过来,阿妈给你纳鞋呐。” “哦。” 我过去和母亲一起拆洗那多年积攒起来的旧布片,看着母亲把那些旧布片一片一片的抿成褙子,再刻出底样,围成底坯,然后在底坯上一层一层地垫厚。 “囡囡,知道这叫什么吗?” “是不是在做布娃娃呀?!” “傻孩子,这叫垫底子,阿妈再给你垫厚些,这样囡囡的脚就不会受冻了。” “哦?”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母亲垫好后就包上底面子,开始用麻绳纳鞋底。母亲纳鞋底很有姿势,她坐在老板凳上,一条腿半曲着,另一条腿伸得直直的,左手拿着底面子,右手拿着小锥子。先将细长麻绳纫上针,再用小锥子在地面上打个小眼儿,然后将纫麻绳的针从那小眼儿穿过去,从另外一个小眼儿穿过来,便甩开胳膊拉又细又长麻绳…… 原来母亲那专注的姿态,那优美的动作还一直藏在记忆的深处,只是没有去开启而已。母亲把对女儿深切的思念都压在小锥子的针头上,一双鞋底儿纳好要上千百针,那一针一线载着多少浓厚的深情啊! 如今,我背负着漂泊的十字架,步向天涯,可依然无法忘记母亲为我纳鞋的身影。 母亲,拉着那长长的麻绳,心中想着远方的女儿,一年三百六十天坐在那老板凳上,书写着那简单而又伟大的爱,可是女儿太过于无知和幼稚,忽视了那一双双布鞋里面的深爱。母亲总是一身的牵挂,总是一味的执著,把思念化成了那一针一线。 忽然间,我更深刻地领悟到了那首孟郊的《游子吟》的深情: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母亲啊!总有一天,我要竖起村北的那座石桥,用旷野的风铭刻上你那粗糙的名字,那在女儿心中永恒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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